据有记载以来,翡翠赌石的历史已经250年了。这个历史也许更长,但未找到记录。也许由于翡翠自身神秘性的特点,在翡翠发现后不久,人们就看出翡翠常常是表里不一,差别很大,一块看似极其普通的顽石,砸开后竟然有绿色的翡翠,价值极高,从此便产生了翡翠原石可赌的概念,慢慢地干脆就叫那些表里不一的顽石“有赌性”,是翡翠“赌石”。如此看来,翡翠赌石的历史应更为久远,几乎与发现翡翠的历史一样长,大约有750年以上的时间。
一、翡翠赌石的历史
翡翠赌石的历史有文献记载可查的,最早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一本书。一位安徽出生名叫檀萃的望江人(今为长江边的望江县)到云南做官,编写了多部云南县志,还写了几本著作,其中有一本书叫《滇海虞衡志》(距今约250年),书中有一段话:“玉出于南金沙江。江昔为腾越所属,距州二千余里,中多玉,夷人采之,搬出江岸,各成堆,粗矿外护,大小如鹅卵石状,不知其中有玉并玉之美恶与否。估客随意贸之,运至大理及滇省,皆有作玉坊,解之见翡翠,平地暴富矣。其次,利虽差而亦赢。最下,则中外尽石,本折矣。”文中之南金沙江指今伊洛瓦底江等流域,腾越为今之腾冲和保山,玉此处指翡翠,滇省指昆明。在250年前,采自江中的鹅卵石是否为玉(当时仅指绿色的翡翠)及玉之美(美丽的绿色翡翠)恶(无色的或多裂的翡翠)与否,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直至运到大理和昆明切解开后才见分晓,见到美丽的绿色翡翠,即大涨暴富;次者利润差些亦算赢;最不理想的是里外都无绿色翡翠,那就很惨是解垮而大亏了。
从此段文字分析,当地夷人从江中采出鹅卵石,堆在路边让从腾冲和保山等地翡翠商人来此估价购买,直至在解玉坊解石才见分晓的赌石历史,似乎还要早很多。因为檀萃在滇做官仅有6年时间,他除需要处理大量公务、写县志和各种书籍外,记述翡翠仅是稍带之作。来云南做官的内地人檀萃是否到过边远蛮荒的翡翠产地勐拱一带,不得而知,推测可能性极小,而他能够如此详述采石、买石、解石、赌石过程,可能是听翡翠商人的讲述而记录下来的,可见当时的赌石历史已存在很长时间了。但此前,翡翠赌石未见记载,此后,翡翠赌石也鲜有记述,难有查考。
其实, 几百年来,滇缅翡翠商人对翡翠和赌石的研究和探索是一直持续进行着的,通过无数的观察和实践,于是便产生了大量的名词、术语、口诀、词话、短句、顺口溜和诗歌,组成了丰富的相玉学经验,在民间通过口传和秘传绵延不绝。其中最重要的一篇是100多年前腾冲人陈廷昌所作《业玉秘诀》诗歌,详细讲述了赌石相玉仅为家传的秘诀。
近20多年来,曾长期在缅甸矿山从事开采、经营翡翠和赌石的台湾民间相玉学大师周经纶和江镇城、郑永镇等人顺应历史的发展潮流,对民间相玉学经验进行收集、整理,再加上他们自己的丰富经历和体验,陆续编写出版了许多相玉学著作和文章。例如,周经纶的《云南相玉学》、《滇缅相玉录》和《玉石天命》,江镇城的《翡翠原石之旅》,郑永镇的《翡翠宝鉴》、《翡翠鉴定图鉴》等重要的民间相玉学著作,大大推动了翡翠和赌石的研究和发展进程。
缅甸华人相玉学大师H·高先生通过口授,作家徐军记录整理的《翡翠赌石技巧与鉴赏》(昆明,1994年初版,2006年再版)一书,是在大陆出版、印刷和销售的最多,影响也最广泛的民间相玉学著作。北京的翡翠专家张仁山先生1983年出版的《翠钻珠宝》里面有关翡翠的描述及对民间翡翠赌石的内容,在20多年前是最难得并且是十分精彩的描述,给后人许多启迪。
二、难以认识翡翠赌石的原因
从某种意义上说,翡翠赌石学可说是翡翠科学中的一个重要分支,也包含着很丰富的内容。近200年来,现代科学技术突飞猛进。计算机技术已实现每秒几百万亿次至几千万亿次的超高速运算;现代信息技术,使地球成为一个地球村,不限距离信息交流瞬间即可实现;人类已经冲出地球,实现了登月,人类发射的探测器也已到达火星。但是,赌石研究依然进展不大,最终还是靠切解石头,才能看出翡翠的质量美恶与否。檀萃在《滇海虞衡志》中说的“……然珍者解开,转成白石,贱者解开,反出翡翠,虽老于作玉者不能预定,……”。至今,许多赌石,仍是此种情况。这是为什么呢?需要从地质科学的角度加以解释。
站在地质科学的角度,最近几十年来,香港、台湾和大陆内地的翡翠专家和地质学家们做了大量的观察和研究工作,对翡翠和赌石的认识已逐步深入。香港翡翠专家欧阳秋眉教授、云南的翡翠专家摩先生、广西桂林的袁奎荣教授、北京大学的崔文元教授等等,都发表了很多翡翠论文和专著,对翡翠和赌石的研究有很大的推动。
缅甸翡翠的成因和地质情况非常复杂,加上翡翠专家和地质学家们难于实现前往矿区进行详细的地质观察和研究,因此,目前专家们的认识还不一致,存在不同的学术观点。
20多年来,笔者(张位及:1936年出生,广东人,教授级高级工程师)观察了大量的翡翠原石和赌石,对帕敢翡翠矿山也作过短暂考察,结合自己50多年来在云南各地和缅甸部分地区从事矿产地质工作的经历,认为:缅甸翡翠是由富钠贫硅的超基性岩浆经过漫长的地质分异作用形成的,其侵入和形成时代应为元古代的晋宁运动期之前,时间约为8亿年之前。其后又经过漫长的各种地质作用,使形成翡翠和赌石增加了复杂性、可变性和偶然性,为我们认识翡翠和赌石增加了极大的难度,甚至是不可预知的。
主要对绿色翡翠而言,具体地说难以认识赌石有以下的一些原因:
1.缅甸翡翠原生矿床侵入在前寒武纪深变质地层中,开采此原生矿床被称为新厂、新场、新坑、新山、新玉、新种;原生矿床经过风化破碎再搬运、沉积则形成次生矿床,被称为老厂、老场、老坑、老山、老玉、老种。其实,原生矿床和次生矿床中的翡翠其形成都一样非常古老。只是原生矿床没有经过风化、搬运把易风化破碎和淋失的成分筛选掉,次生矿床因为经过风化、搬运把易风化破碎和淋失的成分筛选掉,而相对地质量高的翡翠比例有所增加而已。
所以,民间称新厂、新场、新坑、新山、新玉、新种和老厂、老场、老坑、老山、老玉、老种并不确切,只是反映开采的是原生矿床还是次生矿床而已。
2.翡翠中的艳丽绿色来自于铬铁矿族类质同象系列矿物的分解,而铬铁矿在硬玉岩中的分布缺乏规律性,甚至是随机的,主要呈稀疏的散点状、斑点状或不规则的小团块状分布(如同其它矿床中的小鸡窝矿的分布特征)。在后来形成的每一块翡翠原料中可能含有铬铁矿的概率很低,大约在百万分之一以下。通常情况下,散点状、斑点状和不规则的小团块状铬铁矿还比较常见,而局部产出的大块体铬铁矿则更为少见。大块体铬铁矿后来就形成铁龙生、磨西西和干青种块体。
3.铬铁矿从结晶到分解出绿色的翡翠,经历了漫长时间。其分解过程和绿色扩散范围受周围物理化学环境(温度、压力的物理因素和化学成分的变化)等复杂因素的制约,我们至今还难于进行具体而准确的预测。
铬铁矿的分解,若绿色中还有黑色铬铁矿的黑点,这通常被称为“色根”,是分解不彻底的证明。若分解很彻底,则难见色根。分解出的绿色甚至可能很均匀,完全找不到色根。
4.翡翠岩浆在侵入以角闪片岩为主要围岩的过程中,发生了强烈的同化混染的交代作用、充填作用和变质作用,产生了复杂的成分变化和结构构造的变化,产生了复杂的地质现象。角闪石由于同化、混染和变质形成了多个角闪石变种。
北京大学崔文元教授等从中已鉴定出6个以上不同的角闪石种属,其与翡翠组成了条带状构造、浸染状构造、条纹状构造、斑点状构造,形成了翡翠角闪石条带、飘花、条纹等等。铬铁矿分解来的铬元素不同程度地进入硬玉矿物(建议改称为钠铝辉石)的晶格中,则组成了硬玉(钠铝辉石)—含铬硬玉—铬硬玉—富铬硬玉—钠铬辉石的一系列连续的的类质同象过渡种属。云南的翡翠专家赵明开等对其中的部分种属已作了较多的研究。这表现了浓淡不同的艳绿色,是衡量翡翠价值的最主要标志。同时,此绿色也形成了散点状构造、斑点状构造、脉状构造和网脉状构造(残留在风化皮壳上被称为松花和蟒带)等,赌石是最希望其中出现有较多的艳绿色。
5.硬玉岩形成后,受是否出露在地表或浅部受岩浆侵入的高度和现代地形的剥蚀程度等因素的制约。此外,森林、杂草和土壤层的覆盖,都影响发现其中优质绿色翡翠的概率。
通常原生硬玉岩体内,铬铁矿分布在岩体上部和边部相对较多,其绿色翡翠的出现也相对增加,这就是产生“绿随黑走”(或“黑随绿走”)的原困。但由于后来的风化作用,不同的硬玉岩砾石互相混合,含绿色翡翠的硬玉岩的分布又没有规律了。
6.原生硬玉岩体的围岩主要是由沉积岩经深变质作用形成的角闪片岩,此外有蛇纹石化橄榄岩、钠长石岩(俗称水沫子)等。这些岩石都有可能是翡翠砾石形成时残留的一部分皮壳。例如,所谓“黑癣”和“膏药(皮)”就是角闪片岩的残留,它们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掩盖赌石内部的真相,增加认识赌石的难度。民间俗称“绿随黑走”或有人说“黑随绿走”,其中的黑也是角闪片岩围岩的残留。此处绿与黑仅有1/3~1/10的正相关,大多则是没有明显的关联性。
7 .地壳运动使原生硬玉岩出露地表,受到风化、破碎,再经搬运、沉积形成次生砾石矿(即老种、水石、沙皮石等)也经历了很长时间。因为硬玉岩一般总带有少量分散的铁质,其氧化后除少量被水流带走外,大多都会形成胶体状褐铁矿附着在砾石皮壳上,这就是后来形成的红翡皮壳,俗称黄沙皮、红沙皮、铁沙皮、红雾、红翡等,地质上称其为褐铁矿化,这也是赌石的一种情况。
8.矿区的许多硬玉岩砾石赋存在2330万年~6500万年前形成的古近纪地层中(旧称为第三纪)。这些硬玉岩砾石的化学风化过程是先形成褐铁矿化后,又因沉积时周围有树木杂草等有机质而产生了还原环境,沉积后褐铁矿受到绿泥石化形成蓝色皮壳和黑色皮壳(俗称蓝皮壳、黑乌沙等)。绿泥石皮壳的浅部特征,俗称“猫尿”、“猫撒尿”“卯水”、“皮包水”等,也掩盖了赌石内部的情况。
因为是在古近纪还原环境下形成,所以也有许多赌石表皮有墨黑色富碳质的泥沙或沥青质包裹的赌石,也称乌沙或黑乌沙。由碳质包裹或沥青质包裹或蓝皮壳、黑乌沙等完全未经切解或开窗,可称为原生态翡翠赌石。
缅甸翡翠矿点很多,各矿点的地质情况存在差异,翡翠原石和赌石的特点也有不同。所以,历来民间相玉者都重视认识不同厂口(亦作场口)所产翡翠原石及赌石的特点。100多年前腾冲人陈廷昌在家传《业玉秘诀》的相玉口诀中也指出“大凡看玉宜重复,厂口沙法审在初”,强调首先要观察原石或赌石属于哪一个厂口,再进一步判断其“赌性”。不过,我们则用上述各点进行地质分析罢了。
三、循序渐进,认识赌石
几十年前我们对翡翠首饰和翡翠玉器还很少了解,如今翡翠已进入千家万户,对翡翠的认识也已逐步深入。翡翠是复杂地质作用下的产物,已经经历了8亿年以上的漫长地质演化过程。翡翠赌石又是其中最复杂的地质现象之一,认识它自然更为困难。
我们认识赌石,可以遵循由易到难,由简单到复杂的原则,循序渐进地去认识更多的赌石。
1.一些比较明晰容易分辨的原石和赌石在褐铁矿化或绿泥石化比较弱的情况下,通常比较容易判断的有:
1)大多情况下,硬玉矿物的结晶粒度、水头、白棉、结构和构造的均匀程度、地质构造作用和风化作用形成的大小裂隙、裂纹(俗称裂绺、棉裂)等,从皮壳表现特征容易判断其内部情况。例如,表面结晶粒度粗,通常内部难有结晶细的绿色翡翠。
2)表面有绿色脉状翡翠(即条带状,俗称蟒带)的无皮或薄皮壳,从脉的走向与倾斜情况可判断其是否进入原石内部及其变化。根据特征与形态判别“跑皮”和“绿色膏药”是容易的。
3)皮壳上的翡翠如为蓝色或蓝绿色,通常内部颜色也与此相同或相近,一般不会转变为艳绿色。
2.情况更明朗的原石或赌石
1)小块片料
2)体积不大,已切解开的赌石
3)体积虽大,但已切解而厚度不太大的赌石
3.色浅(俗称晴水,如水绿晴、蓝水晴等)和无色玻璃种及冰种的翡翠,变为艳绿色的可能性很小。这里的关键是把晴水翡翠与硅质岩中的碧玉、无色玻璃种(及冰种)翡翠与水沫子、石英岩、脉石英等区别开来。
4.不能赌的赌石。认识各种岩石的特征,除硬玉岩外,其它岩石不能赌。
1)翡翠产地伴随有多种其它岩石,要注意识别。例如,以有皮或无皮的钠长石玉(俗称水沫子)冒充冰种翡翠,以有皮的角闪片岩冒充翡翠,无皮的角闪片岩冒充墨翠,有皮或无皮的石英岩、硅质岩(多种颜色)冒充翡翠。江镇城的书中,亦即在民间中,把其它岩石统称为“野种玉石”。如不倒翁、葡萄玉、布达欧石实系绿色玉髓、硅质岩等;乌兰翠、青海翠、非洲玉实系钙铝榴石玉或水钙铝榴石玉;磨蒋、绿壳、鹦哥绿、铜汞、铜形玉、孔雀石、孔雀绿等实系绿廉石岩;有的石英岩和硅质岩被称为不乱、董散等;有绿色点状绿泥石、透闪石矿物分布的大理岩也被误为翡翠的,江则称其为银灰石。还有的玄武岩、辉绿岩、绿廉石岩被冒充为铁龙生、摩西西、干青种等。
2)已作假(皮、色、镶口、贴片、钻孔等)的,一般不能赌。
3)不管擦口和开窗多少的赌石,通常也很难赌。
四、赌石历史还将长久地延续
要全部地认识赌石,目前和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困难,所以赌石历史还将长久地延续。
总结上述,主要对绿色翡翠而言有以下情况:
1.所谓新厂、新场、新坑、新山、新玉、新种与老厂、老场、老坑、老山、老玉、老种,这些名词不确切,但通常含有指示原生矿床或是次生矿床的意义。
2.产生绿色的铬铁矿在硬玉岩中的分布无明显规律。
3.铬铁矿的分解与扩散情况难于预测。
4.有一部分翡翠在形成时与围岩等发生了强烈的交代作用、充填作用和变质作用,产生了复杂的成分变化和结构构造的变化。
5.局部残留围岩的影响带有偶然性。
6.每一块形成赌石的原生硬玉岩的出露情况目前难于预知。
7.褐铁矿化皮壳掩盖赌石内部情况。
8.绿泥石化皮壳掩盖赌石内部情况。
9.市场上存在比较容易判断的半明半暗的赌石。
10.情况基本明朗的原石和赌石。
11.不能赌的赌石和原石。
当前,面对复杂难解的赌石,我们的态度是:学习科学,尊重经验和相信运气,持有一颗平和自然的心态。
1)学习地质学和宝石学知识。几十年来,笔者深深地感到翡翠玉石学确实具有十分丰富的内容而且极其有趣,值得学习、研究和探索的课题很多——特别是在翡翠将长久地成为我国最重要的珠宝玉石品种之一,将长期地占有我国重要的珠宝市场份额的情况下。因此,从事翡翠鉴定、检测、评估的人士,从事翡翠商贸的人士,从事珠宝科研的人员、学校师生,鉴赏和收藏翡翠的人士,都可以从翡翠中学习到很多地质学和宝石学知识。
2)尊重民间相玉学经验。民间在几百年的翡翠开采、切解、加工、营销、鉴赏和收藏过程中积累了极其丰富的实践经验,产生了大量关于翡翠的鉴定、检测、评估、销售和购买翡翠等方面的知识,内容广泛而有趣的名词、术语、短句、谚语、顺口溜以及诗歌等都值得学习。有可能的话如能从科学的角度加以诠释,定能得到更多的收获。
3)相信运气,心态要平和自然。因为赌石存在隐蔽性、模糊性、多变性和偶然性,所以赌石行为有风险。如果向往赌石,可以循序渐进。可以在初期作些赌性不大,比较明朗的原石或赌石,然后再增加赌性较大的赌石。要辩识不同种类的岩石,对于不是翡翠的赌石一定不要去赌。
250年的翡翠赌石史,为中华玉文化增添了许多精彩的内容,创造了无数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惊险与传奇,处处交织着血泪与欢笑;翡翠赌石也为地质学和宝石学增加了许多有趣的现象,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充满魅力和挑战。
有人说翡翠赌石是一种文化现象,称赌石文化;当然,翡翠赌石也有科学,那是翡翠赌石学(或赌石学、翡翠相玉学)。
祝愿中华玉文化和翡翠永远地在中华大地上世代传承!